塔小姆

【理正】 for you (fin)

那些风风雨雨，那些起落浮沉，都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

 

for you

 

数小时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在看见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甜品的瞬间，竟然奇迹地一扫而空。

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沙乌尔交待下来的工作，正义买下飞东京的机票，打算在平安夜这天秘密回到银座，给理查德一个惊喜。

打从理查德无意间透露自己的生日起，正义就一直在想该怎么为这个平日里百般照顾自己的上司兼师兄庆生。

虽然只是出于直觉，但正义几乎可以肯定理查德没有庆生的习惯。在金发男人九岁生日那年的平安夜派对里，克莱蒙特家发生了盗窃事件，导致他跟视作亲母的家庭教师分开多年，直到最近才重逢并解开彼此的心结。

那件事在幼小的理查德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多多少少影响到他对生日的观感。不过从现在起，正义想让理查德以后都能好好过生日，等他老了回想起这一天，只会想到多到数不清，外型可爱精致的甜点。

他无法改变过去，却可以用美好的簇新温馨去填满他心底的暗淡。

九月回来的时候，正义只在日本停留了一天，没有时间闲逛。今天才逛了一会，发现不少新的甜品商店，他拉着行李箱转来转去，被五花八门的点心晃得眼花撩乱，等回过神来，他手里已经提着数量惊人的纸袋了。

他忽然有些自我嫌弃，但想到自己挑选时，对甜品的冰鲜度和储存时间还是仔细估算过的，便又释然不少。反正暂时吃不下的，他都有办法不影响口味地冷藏起来。

虽然手里提着的都是沉重的行李，他的心情却轻松得彷佛要飘起来。

理查德要是看见这些造型可爱的点心，心情一定会变好的，说不定还能看见他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

正义买了蛋糕，又买了做布丁的食材，取出手机一看，屏幕显示时间为七点正，他才惊觉自己已经逛了两小时。

不行，他要在理查德关店前赶到店里才行。

就在正义吃力地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往出口的剎那，他忽然僵在原地，抓住行李箱拉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中等身材，身穿残旧的外套。

这抹身影曾经无数次在他的恶梦里出现。

那是他的父亲，不过跟一般的亲子关系不同，他们之间只有血缘上的连系。这家伙曾暴力对待他的母亲，离婚后从没尽过扶养他的的责任。在两年前通过大学同学找到他，每天跟踪他，企图住进他的房子里，向他索要金钱，当时他几乎崩溃，要不是有理查德和中田先生在，也许他会杀了这家伙再自杀。

这家伙消停了数天，又故态复萌，直到他离开日本前还在跟踪他，那段时间他只要经过人来人往的地方，就会喘不过气来。

适才不过是惊鸿一瞥，那人还是混在人群之中，正义没看清楚，却没有确认的勇气。他拉着行李箱，在周围的人惊疑的眼神中，急急冲进电梯猛按关门键。

直到电梯的门关上，正义才从紧绷的状态稍稍恢复过来，幸好电梯里没有别人，不然怕是会被他吓到。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正义步出电梯，用力揉了揉脸，才发现自己又来到顶楼花园。

顶楼花园一片幽静，只有几对情侣在观赏夜景，暖黄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柔和，阵阵花香随风飘送，他却是无心欣赏。

他走到无人的角落，倚着围栏，茫然眺望东京辉煌的夜景。

万家灯火犹如一颗颗坠落凡尘的宝石，在漆黑夜色的衬托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东京的气温比预想的还要低，从温暖的斯里兰卡回来的正义虽然已经穿了外套，仍然不敌寒冷，当又干又涩的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连骨子里都在发冷。

他搓了搓手，往冰凉的手心里呼着热气，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自己是临时回国，那家伙不可能掌握自己的行踪，刚刚他不该慌张逃跑，应该躲到暗处看清楚那人的脸，那就不用疑神疑鬼了。可是……万一那男人并没有放弃寻找他，一直在银座守株待兔，那么刚刚那人也有可能就是他——

思绪乱成一团，正义下意识握紧拳头，只想立即逃离这里，可是想到刚刚的背影说不定就是那家伙，要是回到百货公司，可能会被缠上，又拿不定主意了。

他在搭飞机前联系过裕美，本打算跟理查德庆生后，就回老家跟裕美和中田先生庆祝圣诞，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看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中田先生说明状况，半晌他又否决了这想法。他无法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那家伙，要是弄错了，只会害他们虚惊一场。

理查德对他临时回国的事一无所知，想到对方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他，有事要立即联系他，正义禁不住纠结起来。

他知道只要联系理查德就好，不管怎样那人一定会对他施以援手，可是他实在不想给对方添麻烦，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要是今天是他生日，他绝不会想看见这张苍白又死气沉沉的脸。

这些点心该怎么处理才好？要不拜托裕美和中田先生转交吧。

可是……他真的很想看看理查德的笑容。

理查德明明就在附近，此刻在正义心里，对方所在之地却比斯里兰卡和日本之间的物理距离更加遥远。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直到彼端传来熟悉的悦耳男声，他才惊觉自己无意识间拨了电话。

「正义，怎么了？」

很不可思议地，对方平静的声音响起的剎那，彷佛有一股力量从正义体内涌出来，低落的情绪稍稍得到缓和，连包围着他的寒冷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正义轻轻吁出一口气，握着手机的力度一时不知该轻还是该重﹕「……抱歉，我不小心按错了。」

还是挂掉吧。

他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做法，深心处却希望彼端的人不要挂电话，一直用那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说下去，那样他就能忘记那个恶心的亲父，还有自己拥有那人一半血缘的痛苦事实了。

「没关系，你在哪里？」

理查德并没有如正义所想般挂电话，语调反而更加温和。

「我……在附近的超市，今夜月色真美。」

另一边的理查德沉默了几秒，轻柔地回答﹕「是的。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又圆又大的月亮。」

只是闲聊几句应该没问题吧。

正义这么想着，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皎洁月色。

「理查德，你在干什么？」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在锁门。」

正义听见门板合上的声音，他能想象出理查德掏出钥匙锁门的情景，那人不管做什么都是那么优雅好看。

「不考虑暂时雇佣一个兼职吗？」以前他只管打扫和茶水，工作量也不轻，理查德不单要招待客人，还要兼顾原本属于他的工作，一定相当辛苦。

「没必要。」理查德轻轻地笑了，「放一个不存在会更好的人在店里做什么？」

正义浑身都暖了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但每次听到都会感到特别安心，好像他对理查德来说很重要，而且不可或缺。

「上次回来的时候，发现银座开了一家新的甜品店，那里卖的焦糖酥饼看起来很美味，你有去过吗？」

「还没有，想等你回来再一起去。」

正义紧抿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嗯，下次一起去试试吧。」

「说起来，大家都很想念你呢。今天穗村先生来店里订制结婚周年礼物，说要给穗村夫人一个惊喜。他说没有你在，店主给人的压迫感格外强，连皇家奶茶都没那么香了。前几天山本小姐送来了新的盆栽，见你不在有点失望。小野寺先生也来过，问起你的近况，听说你在斯里兰卡当宝石商人学徒，他很惊讶，说你不在的店里特别冷清。」

即使身在斯里兰卡，正义偶尔也会想起Étranger的客人，毕竟在日本的时候，他受到大家很多照顾。

他很怀念从前的生活，那里有闪闪发亮的宝石，各自拥有不同故事的客人，还有比所有宝石都要漂亮，总能洞察世事，用魔法般的话语治愈人心的店主。

「我也很想念大家，真希望能和他们聊聊。」正义叹了口气。

「我也一样。」

「哎？」

「很想念你。」

金发男人温柔的嗓音在夜色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正义的心怦怦地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也不是那么糟糕，他轻轻回了句「我也是」。就在他打算说一句「生日快乐」再挂电话的时候，金发男人出其不意地问﹕

「今天是平安夜，正义有想要的礼物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床头上也没挂袜子哦。」正义被逗得轻笑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收过圣诞礼物，今年倒是买了一堆，可惜无法送出去了。

「庆祝圣诞节不是小孩子的专利，正义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彼端传来一阵柔和的歌声，那是正义熟悉的圣诞歌曲，还伴随着吵杂的人声，他猜想理查德走进了某家餐厅。

「没有。」

「那愿望呢？」

「……愿望，也是有的……」

「说出你的愿望，说不定来自英国的圣诞老人会为你实现。」

正义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灯海里，他伸出手想抓住那片夺人心魄的光芒，却只有刺骨寒风从指间流逝。

既然无法实现，那说出来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我想见你。」

说出来的这一刻，正义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想念理查德，他不想再忍耐了，只想立即冲到对方身边。

「正义，转过身来。」

那把熟悉的温柔嗓音离他很近，彷佛在他耳边响起，正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金发男人身穿合身的驼色大衣，里面是深灰的西装，脸上带笑，那双深邃的蓝眸绽放出比星辰还要柔亮的光芒，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你好，我是专属于正义伙伴的圣诞老人。」

什么叫专属于正义伙伴的圣诞老人啊。

正义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这一瞬，所有纠结担心彷佛都消散了。即使那人真的跟来了又怎么样，现在的他也拥有了可以随时实现愿望的圣诞老人。

轻轻按下结束通话，正义一边将手机放回口袋，一边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很难形容此刻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就像是踽踽独行的长夜里，总算出现了一抹光，满足得想笑，心里却又止不住翻涌起那些孤单心酸。

「你怎么会在这里？」久久，他问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理查德注意到正义单薄的衣着，微微皱了皱眉，边脱下身上的大衣，边解释道﹕「你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彩的，我不认为你打错了。你说了『今夜月色真美』，日本和斯里兰卡存在三小时三十分钟的时差，现在斯里兰卡的时间是下午，那说明你不在那里。你还提到卖焦糖酥饼的甜品店，据我所知东京只有一家分店。上次你回日本是九月的事，那家店在两周前才开业，所以我猜你在GINZASIX。从手机里听起来，你那边相当安静，而百货公司里到处都有播放音乐，只有空中花园没有，所以我猜你在这里。」

正义以为他早已习惯理查德超乎常人的敏锐和智慧，但这一番推理还是听得他目瞪口呆。

他没想过随口说的几句话，竟然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当身体被充盈着对方香水味道的大衣罩住，正义感觉身体暖了些，紧了紧大衣衣襟，微垂着头道﹕「对不起……」

「在道歉之前，先想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理查德轻轻叹气，「我很担心你。」要不是怕正义听到喘气声，会猜到他正赶过来，然后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他早就飞奔过来了。

「我没事……」

「你该看看自己的脸，这句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见正义抿着唇，似乎不想说话，理查德隐隐猜到正义遇到谁，他放缓语调问﹕「你这次做得很好，有事就该立即联系我，不过我希望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并尽可能说明状况。」

正义早就快撑不下去，此刻最依赖的人就在面前，身心俱疲的他再也无法压下倾诉的欲望。

「我好像看见那家伙了。我明明比他强壮，还是空手道黑带，却连上前确认是不是他本人的勇气都没有。说不定以后身在何处，我都会活在被他跟踪的阴影里，我讨厌那样软弱的自己。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可以找谁。这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我果然是那家伙的儿子……」

「别再说了。」理查德踏前一步，把快要哭出来的正义拉进自己怀里，「正义，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正义把脸埋进理查德怀里，极轻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那跟你是不是空手道黑带，你到底是坚强还是软弱，并无关系。每个人在面对自己心底的梦魇时，都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下意识想要逃避，想要远离，」理查德语气温柔，他笑着，眸中的光彩如同星耀，「但是，你不是没有走吗？你留在这里了，你还等到了我。」

——没有走也不要紧，你等到了我，不是吗？

——……是啊，还好我等到了你。

正义安静了片刻，「对不起……」一边说着，他一边抹了把眼泪，悄悄地擦到了人家的衬衫上。

认错是真认错，感动是真感动，但心里就有那股莫名想弱弱使坏的小委屈。

这种略显孩子气的举动只会让理查德失笑，但也正是这一份不掩饰，又让他对眼前人更心疼了些，于是他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当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时，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不管那时我在哪里，都会以最快速度赶到你身边。」

空寂的心房一点一滴被温暖填满，正义紧紧抓住理查德的衣襟，直到此时此刻，恐惧才真正离他而去。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谢谢你。」

感受到正义的情绪变化，理查德轻轻松开了他，问道﹕「你还好吗？肚子饿不饿？」

「只要看到你的脸，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谢谢夸奖，看来我这张脸也有点用处。」理查德决定还是要先带正义去吃饭，他拉着青年的手腕，往电梯的方向走，转头问道﹕「你突然回日本，是有什么事吗？」

正义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跑到角落取回被他彻底遗忘的行李。

当理查德看见那些熟悉的纸袋，就知道那是买给他的，不禁叹了口气，「我会付钱的。」

正义无奈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种话？这些我打算和你一起吃的。」

理查德笑了笑，「你回来是为了和我一起庆祝圣诞节？」

见对方难得猜错了，正义双眸亮了起来，摇头笑道﹕「平安夜在日本是重要的节日，不过十二月二十四日对我来说是一年里最特别的日子，比平安夜重要得多。」

看见正义得意洋洋的脸，还有那个精致的蛋糕盒，理查德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微微一笑，「谢谢你，我很高兴。」

「生日快乐。」正义自然而然把一半纸袋分给理查德，看向金发男人时，眼里已找不到一丝阴霾，脸上洋溢着连阳光都要逊色几分的笑容，「理查德，你说不定会觉得自己的生日只是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其中一天，但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庆祝，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感谢代代木的醉汉。」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能跟这个像奇迹一样的宝石商人相遇。

「嗯，我也这么想。」

金发男人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笑意自唇边缓缓漾开，点亮了本就出色的容颜。他拉着看呆了的正义走往电梯，听到对方惯常花式夸奖自己的时候，忽然觉得这张脸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曾经像他那样，痛苦过迷茫过，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也曾怀疑自己的存在，可是现在的他发自内心认为活着真好，因为他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处。

 

fin

 

首先感谢各位翻译大大，在补完动画后，发现原著剧情差这么远，就沿着索引看完了小说第十卷。

发现无论在剧情或是情感表达上，原著小说都比动画要精彩得多，然后我一发不可收拾地萌上了理正，写了这篇无聊的文

时间点接小说第九卷，很喜欢正义不开心，给理查德打电话那段。

然后就产生了这篇奇怪的文。

我一直猜测小说中的跟踪狂是正义的爸爸，不知道有没有猜错 

理查德和正义真的太温柔了 T T 好喜欢他们

感谢把这篇文看到最后的大家，么么哒!!